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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9环!从大山里打出个奥运冠军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翻过一座又一座大山,在连绵起伏的褶皱里,在满目苍翠中,藏着谢瑜的老家。

8月12日,在法国巴黎举办的第33届夏季奥林匹克运动会顺利闭幕。在这场顶尖的世界性体育赛事中,有几位从中国农村走上最高领奖台的奥运冠军引人关注,其中获得男子10米气手枪冠军的谢瑜多次登上热搜。这位来自贵州毕节纳雍县化作苗族彝族乡黑塘村的小伙子,能够从乌蒙山区冲进巴黎并一举夺冠,在“黑马”“留守儿童”“争气”等词语的拼凑中,其经历被很多网友赞为“本届奥运会最励志的故事”。

7月28日,谢瑜在赛后庆祝夺冠。新华社记者 赵丁喆 摄

“‘纳威赫’,去不得。”因为山高谷深,生态脆弱,谢瑜的家乡曾经是贵州贫困程度最深的地区之一。在旧貌到新颜的故事中,谢瑜也得益于这场转变,并在其中成长起来。他的经历,引发了记者的思考:一个深处大山的奥运“苗子”是怎么被发现的?一名偏远地区的运动员,是如何随着经济发展和基层体育的体制建设而一步步从边缘走向中心的?一个普通农家的孩子,何以能够逆袭?带着这些问题,记者走进了乌蒙山腹地,探访了谢瑜曾经奔跑、举枪的地方。

选苗子

“顽皮得很”“爱玩”。家人和教练提起谢瑜来都不约而同地说起他爱跑爱跳、坐不住的样子,这和赛场上那个专注、沉稳老练甚至夺冠后也只是吐了一口气的腼腆形象很不一样。在那个无上荣耀和令人激动的时刻,用谢瑜自己的话说,他也只是“象征性地举了一下枪”。

说起谢瑜的反差,他在毕节市体育运动学校练习射击时的主教练彭新志说:“一站在那拿起枪,他就换了一个人。”这大概就是天赋,是射击运动员的“枪感”。

“喜欢打球,乒乓球、羽毛球、篮球。”谢瑜回忆自己小时候时说。爱跑爱跳的孩子是如何选择了射击这一异常“文静”的运动项目的?这得从谢瑜的叔叔谢忠良的引导说起。

位于贵州毕节纳雍县化作苗族彝族乡黑塘村的谢瑜老家。农民日报·中国农网记者 巩淑云 摄

谢瑜出生的时候,谢忠良上初中。谢瑜有时被外出务工的父母带出去,有时会留在爷爷奶奶家。虽是叔侄二人,但也是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所以在相互陪伴和成长中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谢忠良成绩好,很快就走出纳雍,在毕节市有了稳定的工作。他深知只有通过努力,才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同时,谢忠良有强烈的家族情感,认为自己有义务带着整个家庭向前进。所以在谢瑜12岁那年,谢忠良便带着谢瑜家兄弟三人和谢瑜姑姑家的三个孩子一起到毕节市求学,谢瑜的爷爷奶奶、父母和姑姑便围着他们这群孩子谋生,做好后勤保障。

虽然学习条件好了,但是谢瑜还是更喜欢体育运动,谢瑜获得的几张奖状绝大多数都跟体育有关。“我坚信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对翻书不感兴趣,作为他幺叔,我就帮他找他愿意干的。”一个偶然的机会,谢忠良和一位当射击教练的老乡吃饭时,便请教练看看侄子是不是练射击的料。谢瑜被叫到桌子前,脱了上衣,伸直了胳膊,然后又被要求单腿站立。简单的检查中,谢瑜坚定的眼神似乎已经瞄向了靶心。就这样,谢瑜被带到了毕节市体育运动学校的射击馆里,而他的天赋也很快显现出来。

那一年,他14岁。

谢瑜能够被发现,谢忠良说是因为他“运气好”。这种运气,还来自毕节市射击运动的历史积累。

毕节市射击运动项目早在1958年就开始筹建,在1974年组建的毕节地区军事体育运动学校中是重要项目之一。2010年,军体校和毕节市业余体校合并成为毕节市体育运动学校后,射击运动项目也得到蓬勃发展。

彭新志就是从1979年开始在军体校中接受射击训练并打比赛的。当时靶场很简陋,一周就几发子弹,舍不得打。“现在这个靶场,这个射击条件,对我来说是梦幻般的。”彭新志回忆起自己训练时的场景,感慨不已。目前,体校的射击馆有标准的50米、25米、10米三个电子靶场,靶场边的孩子们正在安静地举枪、射击。“很多地方如果不办省运会,基层体育和训练就不搞了。虽然省运会曾经中断过23年,但是我们的训练从来没有中断、放松过。”

假期里孩子们可以获得集中系统的训练,是教练们最开心的时间。和被推荐进校的谢瑜不同,这里多数孩子是体校、市体育局和教育局联合进校选拔来的。问及选拔过程,彭教练现场摞起子弹壳,向记者展示了选拔时孩子们需要做的一些动作。“不夸张地说,有时候我们看孩子的眼神就能够看出来,所以说教练的经验是珍贵的,是不可复制的。”当初,谢瑜的身体素质和摞子弹、举枪时的感觉,让教练们看到了他的天赋。

7月28日决赛当天,谢瑜最后一枪打完并最终以240.9环的成绩夺冠的那一刻,在体校观看比赛的很多人都哭了。“有人说我们摆拍,但那一刻我们真是不自觉地真情流露,不仅是为谢瑜高兴,也是我们几代人的付出和梦想在那一刻有了结果。”教练们回忆。

7月28日,谢瑜在颁奖仪式上。新华社记者 赵丁喆 摄

教练们也曾是运动员,站在最高领奖台上是每一位运动员的梦想。拼搏过后,走下赛场,一代代接力走上为国家选好苗子、从小培养、输送人才的道路,组成了基层体育庞大的毛细血管,也构筑起体育运动举国体制的基础。

在射击馆里,孩子们在进行非常专业地训练。靶场的角落里,堆着好几大袋子孩子们射击后的子弹壳。毕节市体育局党组书记薛占润曾说:“射击运动也被称为‘贵族运动’,一把枪价值几万块钱到十几万块钱,如果用国外的子弹一发三块多钱,集训一天打200发子弹,就要600多块钱。我们一般都是省着,多练动作,少打实战,50多年了一直没间断训练。”射击费钱,但毕节还是把有限的资金投向到这个有深厚底蕴和优势的项目上,“重点是把基础打好,把人才选好,及时地向上输送。”

谢瑜在市体校的成绩非常突出,进队一年后就在贵州省射击锦标赛上获得男子少年组10米气手枪、50米手枪慢射两个项目金牌。选拔和输送人才是基层体育系统的职责之一,市体校将谢瑜送到省队,让他接受更好的训练,接触更大的比赛。

不要放弃

在市体校射击馆的墙壁上,“为国争光”几个大字非常夺目。从大山深处到国际赛事的领奖台上,从走出大山的小心愿到为国争光的大梦想,谢瑜内心深处的责任感和荣誉感是一步步建立的。这既需要他心理的逐渐成熟,也需要他成绩上的持续进步。

毕节市体育运动学校射击馆内的孩子正在训练。农民日报·中国农网记者 巩淑云 摄

这个过程,对他来说异常艰难而曲折。

当初谢瑜选择射击时,只是将体育作为未来出路的一个可能性选项,这个出发点是非常实在朴素的。一人、一枪、一靶,举枪、瞄准、射击……无限循环,日复一日,千锤百炼。在这样的生活中,不仅要有强大的心理去支撑枯燥和繁重的训练,有颗大心脏去顶住比赛中的博弈,还要在内心深处燃起一份责任和斗志。

回想初到省队时,面对陌生的环境和突然加大的训练强度,谢瑜一时难以适应。“那个时候比较调皮,训练成绩到了瓶颈期,强度又突然加大,我有些应对不了。”他用“很疲劳”“浑浑噩噩”来形容自己当初的状态,“那会儿成绩就一直定死在比较平稳但是又不能实现我那个目标上。”成绩上和心理上的双重因素重复循环叠加,让他感到难以突破。所以刚进省队半年多,谢瑜就选择了躺平。教练安排给他的一些任务,他并不想好好完成。

回到毕节之后,谢瑜到社会上体验了一下“险恶”。他发过传单,卖过家具,“感觉自己好社恐,站在那一句话不敢说,我就感觉还是练射击好。”此后,谢瑜便回到队里苦练基础。

这番苦练,被省队的教练牛农成看到了。将谢瑜接回省队后,牛农成为谢瑜的训练写下了厚厚的笔记,并制定了一个“四年训练规划”:一年选材,两年组队,三年打进国家队,在第四年的全运会上要争取拿奖牌。从生活、训练和目标这三个维度上,牛农成对谢瑜有着严格的要求。

很快,谢瑜便在一些大赛上崭露头角。在2018年韩国世界射击锦标赛中获得了男子10米气手枪团体第3名、个人第8名的成绩。此后,他又在亚洲射击锦标赛男子10米气手枪团体赛中夺银。在2021年的全运会上,谢瑜拿下10米气手枪混合团体铜牌。这些表现,意味着他完成了牛教练制定的规划,也给他带来进入国家队参训的机会。

和当初进省队时的不适应带来的结果一样,谢瑜没有在国家队通过代表国家出征世锦赛的选拔。回到贵州清镇体育训练基地后,为了让这个小伙子振奋起来,牛农成带他去了趟兴义市。那几天,从个人规划、技术优势,到全省射击运动的发展、体育人才对于国家的意义,教练和他边走边进行极为透彻的聊天,“运动员就是要走向世界,大山里的孩子,要走出去看看!”牛农成鼓励他。

再次训练时,省队专门为谢瑜制定了详细的训练和备战计划,从心理建设、体能训练、后勤保障等都有周密安排。巅峰处的对决,往往就在毫厘之间。为了挖掘谢瑜的潜力,牛农成要求他必须连续打中10环以上才能结束训练。牛农成说:“训练本身就是一个不断地刺激、不断地加压、不断地逼他的过程。”

谢瑜的23岁,是收获的一年。在2023年国际射联射击世锦赛中,他夺得了10米气手枪团体、50米自选手枪慢射个人、团体3枚金牌。

每次拿到好成绩,谢瑜都会第一时间向家人尤其是叔叔汇报。谢忠良拿着侄子的奖牌都会仔细端详,爱不释手。此次世锦赛后,家人们兴奋地轮番往脖子上挂这一摞奖牌并和谢瑜合影。

谢瑜(中)和父亲(右)、叔叔(左)合影。谢忠良供图

今年2月,在巴黎奥运会最终队伍选拔赛第一场中,谢瑜以总成绩593环打破了男子全国纪录,争取到宝贵的奥运参赛资格。

拿到奥运会金牌,是每个运动员的梦想。在刚入选时,谢瑜内心深处是渴望金牌的,但因为是初次参加奥运会,所以他用“体验一番”来给自己减压。其实,为国争光的大梦想已经在心中了。在5月份举行的射击世界杯(阿塞拜疆巴库站)比赛的前一周,他对教练说:“我会完成您在赛场上升国旗的心愿。”

在市体校教练们看来,教练的作用不只是教授技术、训练队员,价值观的培养同样重要。作为基层教练员,他们接触的队员年龄还小,心智也不成熟,在这个过程中点燃他们的激情、保持他们坚持训练的热情、树立为国争光的价值观是非常重要的。这样一颗种子被埋下之后,随着成绩的提升、赛事的扩大,竞技体育中那种站上最高领奖台并为国争光的精神就会被激发出来。一棒接一棒的培养中,运动员也会在技术和思想上逐渐成长。

初次参加奥运会,而且以预赛排名第6进入决赛,可能很多人在一开始并没有看好谢瑜。但是进入决赛后,“体验一番”的心境开始发生转变,他对金牌有了明晰的渴望。

这就是一个运动员在竞技体育中需要的斗志和荣誉感。

“该干啥就干啥”

决赛前,谢瑜有些紧张。

“你会打7吗?”

“不会。”

“会打8吗?”

“不会。”

“会打9吗?”

“会。”

“会打10吗?”

“会。”

“那不就得了吗?你上去就这么打就行了。”

这是赛前队里和谢瑜之间的谈话。回顾起来,“就这么打”和市体校教练“正常发挥”的判断,以及谢忠良给全家的“该干啥就干啥”的提醒是一致的。

市体校组织观赛时,教练听到有人说期待谢瑜超常发挥,“我就说,正常发挥就行!”教练斩钉截铁。因为通过对谢瑜在前几次大赛中的表现和成绩的分析,教练对谢瑜的实力有充足信心。

夺冠当日毕节市体育运动学校师生观看比赛。资料图

相比之下,叔叔更紧张一些。7月28日下午,在故宫,如果有几个人异常兴奋甚至吵闹,那应该就是谢瑜爷爷、叔叔、婶婶和侄子。手机放在窗台上,三代人盯着屏幕看。谢忠良一会儿过去看看,一会儿又焦灼地躲开。

“预赛第6嘛,就没敢想金牌。”谢忠良说。但是第20枪打出后,场上只剩下3人时,听家人们的欢呼,就知道谢瑜至少可以拿到铜牌了。“只剩3个人的时候,银牌就敢想了。当只剩两个人的时候,就敢想金牌了。那个过程是越来越紧张的。”最后一枪打出,家人们尖叫着抱作一团,工作人员提醒他们小点声,谢忠良拿着手机泪流满面地说:“这个冠军,是我亲侄儿!”在炎热的天气和激动的心情中,他们从脸到眼睛都是红的。

谢忠良没有组织整个家庭一起观赛,因为从亚运会开始他们就统一思想,不给谢瑜压力,大家该干啥干啥,家人平常心,谢瑜的包袱自然就轻一些。所以决赛那天,谢瑜的父亲和哥哥像平时一样在水站忙碌,叔叔带着一家到北京参加孩子的一场主持人比赛。

夺冠后,谢忠良嘱咐谢瑜和家人:“大家都要保持这种状态,该干啥干啥,不但要继续做事,还要更努力地做,要用勤劳的双手去创造美好的生活。”在叔叔看来,他们出身农民,这个家庭就是普通的家庭。夺冠之后也要继续做他该做的事情,为国家和社会做贡献。

回顾自己一波三折的训练经历,谢瑜有些羞涩,觉得一些事情坚持一下就过去了。对于今后的规划,他说:“走下领奖台了,这一切就要从零开始,要重新老老实实地做回自己,好好训练,继续努力训练,还是要为后面的比赛做准备。”

归零,继续努力训练,这是一个奥运冠军“该干啥就干啥”的体现。

8月8日,谢瑜回到贵阳并受到家乡人民的热烈欢迎。这一幕,会让很多贵州人想起1986年张卫刚载誉而归的场景。那年的汉城亚运会上,来自毕节的张卫刚作为首个贵州籍运动员出现在如此大的赛场上,并获得双向飞碟个人冠军和团体赛金牌。回到毕节时,大家夹道欢迎。这一盛况激励了很多人,也正是在这件事的影响下,毕节有很多孩子加入了射击队。也因此,刚刚退伍的彭新志被请到队里当起了教练。几十年几代人的坚持,让今日的毕节有了自己的奥运冠军。

“有个孩子练够了,放弃了。看到谢瑜拿冠军以后,回来跟我说‘教练,我还想射击,我也想像哥哥一样当世界冠军’。”彭新志笑着说。今年暑期,受谢瑜影响,体校射击馆里的孩子格外多。

24发从大山里射出的子弹,为山里的孩子,为更多普通人家的孩子,打出了一条从不被看好到被看到的励志之路,也让我们看到一个山里娃要翻过多少座山,要有多少双手的托举,才能从大山冲进巴黎。

作者:农民日报·中国农网记者 巩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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